每天都很困的面包

【沙李】沉浮（十五）

大抵正是双休，即使是晚上，小吃街依旧摊贩密集，人潮涌动，颇为热闹。

　　

其实当初这个小吃街的项目，也算是李达康一手促成的，期间的过程也是磕磕绊绊，几次差点夭折，但最终还是被他咬牙保住，并且办的很是红火。

　　

李达康见过小吃街开建前的荒凉，见过它建设中的灰尘，见过它建成后的热闹，但也只是远远的匆匆撇上一眼，今天还真是他第一次进入其中。

　　

“哎，沙书记，你看现在这个小吃街，给民众带来多少便利啊。”看着眼前的欢声笑语的场景，李达康心中由衷的开心，兴奋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一下就把目的给抛到九霄云外了，颇有一分视察的架势。

　　

“是是是，达康同志，你当初坚持着这个小吃街的项目，也是很有超前的思维和魄力啊。”沙瑞金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不着痕迹的带回话题“那我们今天就来好好感受一下它带来的便利吧。”

李达康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又将话题扯远了，温顺了眼眉，不好意思的笑笑“哎，沙书记，你看我可真是……”

半点生活情趣都没有。

这样接触了几次，沙瑞金也算是摸清他的套路了，左右离不开工作，偏偏他就喜欢看这人清亮的眼睛生动而雀跃，流动的光色着实醉人，他侧手微揽过对方手臂“达康同志，这美食街可是你一手策划的，有什么好吃的介绍介绍？”

　　

要是问起李达康美食街的建设规划，他能说上一天，可要是问起这里美食攻略，李达康只能憨笑调侃道，“沙书记，您这可就是难为我了，吃什么当然是听你的。”

他的表情语气都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之态，却是难得带着一丝调皮的意味，沙瑞金也不推辞，“那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都可以。”李达康答得豪气。

当然他也没想到，沙瑞金居然是个喜欢吃辣的主儿。

其实李达康以前也喜欢吃辣，尤其在金山县的那段时间，年轻气盛，加上当时的那些糟心事，简直是无辣不欢，后来种种原因落下胃病，他也就收敛了很多，没想到这沙瑞金拉着他哪儿也不去，就直接拐进了一家川菜馆。

“沙书记……”李达康一脸微笑。

“哈哈，我这人没什么偏好，但是川菜意外的合口。”沙瑞金看着他，眼中不自觉带上一种期盼“达康同志你呢？”

李达康眨了眨眼，抿了抿唇道“真巧啊沙书记，我也喜欢。”

沙瑞金这么一听当然开心，觉得两人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地方，契合度又上升了一个点，可劲点了几样辣菜。

领导这么开心，李达康自然不愿扫兴，只能期盼自己的胃今天能佳相点。

等酒菜上齐，两人举杯畅谈，从政治聊到文学，从天文聊到地理，连沙瑞金都有点招架不住，李达康却是兴奋的侃侃而言，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挥手比划，眼神灼灼发亮，沙瑞金看着他因为醉酒而有些迷醉的眸子和染上了几分红晕色的面颊，然后抿了口酒努力转移注意力。

不过他也的确挺诧异于这个人宽泛的知识面和他的文学才华，和他印象中一心工作的那个古板无趣的人有些不同，仿佛整个人都生动鲜活起来，他突然就想起，李达康是中文系毕业的，本就是满腹诗意文采的文人，后来做过几任领导的大秘，被称为省委一支笔，秘书们的天然领袖。

今天可算是见到他身为文人的一面了。

“哎，沙书记，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李达康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笑眯眯道“当初刚毕业时，我的梦想是做个记者或者作家，可以用自己的笔去写写人啊，写写事啊……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读读书写写字，你说这样是不是也挺好……”

沙瑞金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由感概这人带给他多少意外和惊喜，最初电视上的一瞥，认为是个性情温和柔弱的官员，深入了解后发现意外的发现是个脾气暴躁又坦直的清廉官员，如今坐在他对面的李达康，又已然是个抱有文人情怀的普通人，这样想着，他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微笑道“是啊，不过那样的话，我还真得感谢赵立春同志把你这位大将给挖了出来。”

似乎是听到人名的原因，李达康微微一怔，眼神倒是清亮了许些，他看着眼前的人顿了几秒，然后突然拿过酒瓶给自己填满，“是啊，立春同志……善于任用贤才，来沙书记，我再敬你一杯！”

沙瑞金倒是察觉了他每次提及赵立春都有些怪异的态度，只是此时也不便多加追问，便顺着对方的意结束了这个话题。

李达康面色如常，实际上胃部已经疼的火烧火燎了，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不停的上涌着，只是忍到最后都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这些疼痛感了，他甚至还能挂着正常的笑容，语气表情都自然到位，状态看上去比平时都还好上几分。

只是在听到赵立春这个名字时，终于有了一丝瓦解，面色稍稍白了几分，但那种情绪只是在眼底一点血丝下不声不响的叫嚣般红着，他够了勾唇角，站起举杯恭顺的去敬眼前的领导。

感谢，感谢。

真是何等的……

刚咽下酒水，胃部似乎终于忍耐不住的突然爆发了，李达康完全招架不住那种强烈的反胃冲击，几乎瞬间弯下腰，还好他条件反射般捂住了嘴，弓着身体去缓解剧烈的疼痛，没在领导面前失态的吐出来。

“达康！”沙瑞金就见这人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突然变了脸色就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捂住嘴，表情痛苦的弯下腰，他愣了一秒，大脑有些空白，猛地站起身就冲过去扶住对方，语气不自禁染上急迫“你怎么样？！”

李达康此时疼的意识有几分模糊，就听到有声音忽近忽远的说着什么，着是有些……烦人，他尽自己最大的毅力将反胃感忍下去，挨过这阵痛，冷汗出了一层，濡湿了身上的衣衫，发髻边也是丝丝汗珠，他微抬头看到沙瑞金担忧的看着自己，无力的摆摆手，语气虚弱“不，不好意思沙书记……我去洗手间吐会……”

“我扶你去！”沙瑞金看着这人惨白的脸色和疼到僵硬的表情，不容反驳的说道，然后揽过他的肩，让他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李达康一僵，下意识有些抗拒，只是他现在的状态也容不得他去摆脱对方，只能容着沙瑞金用这种方式扶他出去，幸好洗手间不远，走廊上也没多少人，不然被人看到，强烈的自尊心也他没法再做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洗手间，李达康突然推开了沙瑞金，他虽然步伐有些不稳，但走路的速度颇快，沙瑞金愣了下，也连忙跟了过去，就看到他进门就在洗手台上俯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的声音掩盖不了不大却透着沉闷的呕吐声，他吐了好几口黄褐色的酒水，才半趴在镜子上微微喘息。

“你这是……犯了胃病？”沙瑞金刚才一直紧绷着神经，乱了手脚，此时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之前听说李达康和自己一样喜欢川菜是真的很高兴，竟忘了这人有胃病，还点了那么多辛辣食物，让他灌了那么多酒水，简直又气又急，“你怎么不说？”

李达康半躬着身体背对着他，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出了层冷汗的狼狈面孔，然后又透过镜子看背后沙瑞金的着急，在唇角扯出一点苦涩的笑意，“不是什么大毛病，所以我……”

“这还不算大毛病？”沙瑞金难得升起一丝火气，蹙眉打断了他，“走，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要是别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肯定怼回去了，李达康颇为无奈，语气还是很耐心平和“沙书记，我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一会回去吃点药就可以了。”

这人倔起来谁都劝不住，沙瑞金叹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情绪，然后妥协道，“好，我送你回去。”

“……”李达康那黝黑的眸子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最后靠在洗手台上有些虚脱的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沙书记了。”

他面色苍白，却带着病态的嫣红色，因为刚才的呕吐眼神中蒙上一层水雾，衣领口残留着点点水珠，这样一看，竟有着几分诱惑感。

沙瑞金一怔，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觉得这个时候还能有想法的自己简直太罪过了。